第6章 “祖宅”
尽管已经听吴子阳介绍过了，可吴甘来还是没想到“祖宅”会是这么个赖样子。号称“大院”，实际也就几千平米；名为“豪宅”，其实破旧不堪，西厢房瓦楞间的野草，都长了有一米多高。
吴子阳陪他去找“韩馆长”的时候，他已经看过东院了。那边确实比这边好太多了。不光占地有西院的十倍不止，而且风景极佳。单那个蔚秀湖，虽然并不大，但小巧雅致，碧柳清波，别有风味。还有个红瓦斜顶、异国风味的小洋楼。东院现在被县博物馆占着。博物馆应该比文化馆重要的多，可能“五叔”就是想要，人家政府也不会给他。而且吴甘来很清楚，西院一带未来三五年可能要拆迁，五叔已经表态，到时他会无条件地予以“配合”。假如不是“别有用心”，五叔要回这破院子，确实没什么意思。
韩世良的态度很漠然，不冷不热跟他应付几句，就提着一大把钥匙领他去西院交房子。
西院还分前后院。前院分成正屋和三面厢房。其中南厢房原来是吴家的牲口棚和灶房。牲口棚很早就被拆除，新建了六间平房，一半是厨房和餐厅，一半是单位的“活动室”。原来的灶房，早就改建成了锅炉房，后来锅炉房也被平毁，留下了一片空地。
吴甘来进厨房看了看，里面有现成的煤气灶。他挺满意，跟吴子阳说，赶紧雇个“厨师”，明天就来“上班”。
但看了正房和东厢房之后，他又很不满意了。
正房一共九间，规制高大，雕梁画栋，虽然破旧，却也能依稀看出当年的气派。东厢房是六间，稍小稍矮一些。文化馆因为没钱，这几年对这个院子既无维修，也少更新，这两处主要建筑全都油漆剥落，门窗歪扭，显得破败不堪。
吴甘来叹着气，对韩世良说：“馆长同志啊，怎么讲你们也是县里的‘正经单位’，这咋弄的连贫民窟也不如。你看这些房子脏乱差的，当办公室勉强凑合，可这没法住人啊。交接之前，起码你们也得拾掇拾掇，粉刷一下吧。”
韩世良没好气地说：“你们不是在催嘛！我哪有时间给你们收拾。再说了，要修的话文化馆没钱，我得跟局里要。你能等得起吗？”
见吴甘来不吭声了，韩世良又指着那三间西厢房说：“那里我还得跟你说明一下。那是馆里的库房，堆的满满的，临时找不到地方放，所以还得跟你吴先生借用几天。一旦找到房子，我们马上就搬。”
“你准备借用几天呢？”
“我尽快。我看你的人也不多，那么些屋子足够住的。”
“这不妥吧。”吴甘来冷冷地说：“院子都交了，你留这几间房子在这儿，也不太合适。这样，我照顾你们，就限一周内搬走。不然的话，我跟我五叔不好交待。”
韩世良不置可否，自顾自转身往后院走。
吴甘来对吴子阳说：“你瞅瞅，他们这是什么态度？”
吴子阳劝道：“算了算了。他们被咱给撵了，心里不舒坦。你就别计较了。”
后院的那个两层木楼破旧的更严重。而且楼梯、地板已经磨损的不像样子，走在上面吱吱呀呀响个不停。
楼上楼下的几间办公室都已腾空。二楼办公室的北侧还有三间屋子，每个屋子都安着四张木板床，还有桌凳衣架什么的。韩世良介绍说，这里是文化馆的“招待所”，有的时候搞培训，一些乡镇来的学员临时住这儿。这楼里的家具也找不到地方安置，你们实在嫌碍事，就当废品卖了吧。
韩世良的口气像是在赌气，不过吴甘来堆起笑脸，连声说：“不碍事，放这里就行。”
下了楼之后，韩世良又打开了地下室的门。
吴甘来感到很新奇，进去转了一圈，很高兴地直点头。韩世良也就笑了一下，大方地表示：“这都是古董，挺好玩的。除了博物馆的几件以外，吴先生喜欢就都送给你了。”
吴甘来大喜过望，连连称谢。
韩世良又指指那些水泥沙子，说：“北墙因为地基下沉，墙面破坏的很厉害。我找人修了一些，没弄完。搬西厢房之前，我一定给你修好，连地面一起。你尽管放心。”
吴甘来就继续道谢，还说“不用着急，等你有时间了再办就可以。”
这之后，他们就比较“融洽”了，所以出了楼去看后门的时候，吴甘来问韩世良：“东面的花园原来跟这边是一体的吧，怎么隔开了呢？”
韩世良皮里阳秋朝他笑笑：“很早了。当年不都是你们老吴家的嘛，解放后好长时间还是一个大院子，归县文化局使用。后来要建博物馆，就分成了两个院。再后来文化局搬走了，西院就给了我们文化馆。外国的吴老先生当时怎么没连东院一块要呢，那边有山有水的，风景比这边强多了。”
吴甘来倒是很诚实，他说：“东院有一部分本来是萧家的。”
韩世良这才意识到，他们不是不想要，是因为“理由不充分”。他心想，那么大的园子，还有假山，还有个蔚秀湖呢，你们也真敢要？
交完钥匙之后，韩世良又说：“对了还有件事。就是门卫小简子。他是临时工，合同签到年底。我们搬东院就用不着看门了，他暂时也没处去。你能不能先让他在你这里干着。工资我们付，人给你们用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这应该是好事，而且吴家人新来乍到，人生地不熟，小简子还能帮不少忙。吴甘来就答应了，但问韩世良这小伙子怎么样。韩世良说：干活还比较认真，也挺勤快。反正以后你说了算，年底之前，你要不愿意用了，你跟我说一声，我让他走就是了。
韩世良告辞之后，转回头又找小简子，私下跟他说，吴甘来不愿意要你。我说我出钱，你用人，他才答应。反正你要听话，好好干，不然他要辞你我也没办法。
小简子朝“韩叔”连声道谢，心里使劲骂那个“老吴头”。
